“来，来，你看看这个。”
我拿出一本杂志《读者》，翻到中心插页，把一些贫困地区上不起学又渴望求学孩子们的新闻照片给小禹看。指着一张照片我念到——“河南省商城县苏仙石乡琉璃河村，十四岁的杨永香把得到的救济款让给十一岁的妹杨永贵，妹妹激动地哭了。”小禹坐在一边静静看着，听着，平静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流露。
画面上是一所土砖建的茅草顶房子，高高的台阶下站着一个头发枯草一般碎乱，衣服是破烂衣服的女孩也许是黑白照片的缘故，那衣服看起来倍加的陈旧破碎。我想城里人丢在垃圾箱里的旧衣也要比这好许多倍。而且非常不合身，想是大人匀给她的。
我又指着另一张照片给他看，照片里是一群七八岁正聚在简易火炉边烤手的孩子们，她（他）们身后坐着一个中年（也许是中年）女人，大概是孩子们的老师吧。孩子们有的把手悬在炉盖上空，让热量烘烤冻僵的小手，有的干脆就把手贴在排放烟路的烟囱管上。坐着的那个女人戴着顶帽子，环着手臂默默的望着这群在艰苦环境中求学的孩子们。这是河北省拉海沟乡大店子村的小学。
然后我又指了一些求学孩子的照片，告诉他这些孩子家庭环境都非常艰苦，但升学率都异常的高；甚至生活条件再困苦也不能阻止他们求学的心。我指了时间，是九十年代初期的一些故事，然后在给他翻开一些网上的新近支边的记实，一些求学孩子们的照片。
我翻开夜静春山空论坛笔者支边老师秦中吟发的一篇《山村记事》，念到：“教师宋贞，在县城里的师范学校毕业后，就分到这所学校。以当时她的成绩来论，应该分配在乡中心学校或者更好的地方，可家里没有关系也没有钱活动。结果被别人给活动到了这个地方，一呆就是8年。这期间，她送走了一批有一批的学生，也送走了自己的青春岁月...因为与丈夫分配在不同的学校，一周只能见一次面，两人就经常相互去看望...因为这，宋贞在一个雨天滑倒在山路上，怀着的孩子没有了，也永远失去了孕的可能...可她对沮丧的丈夫说：‘你看这些孩子们，他们就是我的孩子...’”我念着念着不由自主地就哽咽了，但想到身边有人，就压制住，继续讲。
我又念了秦中吟写的<一座坟>，说了杜永时，一个被卤莽的村民失手打死的男教师的故事。他初来时曾几次要走，但望着几十个泪留满面的孩子却始终硬不下心肠，就安心留了下来，并把自己微薄的工资帮助交不起学费的学生。他孤独乏味，贫困的山村什么也不能给他。直到他弹吉他的时候，一个从小被许配给人家的女人给房间里插了些花，他的琴声中才有了淡淡的旖旎。就为这，他被那女人的未来丈夫打死了。可他临死仍然不要离开这里。他死后，那把破吉他被收藏起来，宋贞说是留为去思的意思吧。
秦中吟也谈到亲身经历，一个孩子因为父亲腿摔断了，要帮家里种地而不能来上学，几个去看他的老师都默默无语，掏空了钱袋放下就走了，只希望孩子能早早来上学。
我身边的孩子不说话，也不离开，只和我一起看那些字和照片，听我絮絮的叨咕，一动也不动，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。
“你看，城里的事咱们先不说，就说这些山村里的孩子吧。连饭都吃不上，几十块钱的学费也交不起，他们家得多穷啊。我想不是他们不努力，是整个村子都穷。他们得吃什么呢？过年能吃上好的吗？我想连饺子都吃不起吧。对，他们是南方人，不吃饺子。但也好不到哪去，你看他们穿的衣服，都是年代久远的，都没有颜色了，还破烂得要命，也就是吃窝头豆饼吧。
可这些孩子们为什么还要拼命地学习呢？我想大一点的孩子很明白，是不想呆在这些个落后愚昧困苦的地方了，想学习好考到好地方，得着好工作，再也不留在这了。或许，也不想让他们的下一代也继续苦下去吧。好象想不到诶，他们还小呢。
要是说象郊区进城打工的人一样，可你看他们家都那么穷，可能连路费的饭都带不起吧；穿那么破烂进城来，就是要饭的，谁敢要他们呢？不过前年我看到张报纸，说贵州的一些孩子们就是假期跑几十里山路进城去要饭，得到的钱就用来上学。但国家后来不让大街上出现要饭的了，要注意形象。这没错，可他们很可能就上不了学了。我再给你翻个人，是我在秋色论坛里看到的，是个网络里很熟悉的朋友，他去支边了，是个外科医生，网上的名字叫桑阳，我给他起外号叫蚕蛹。”
说到这，小禹笑起来：“蚕蛹？怎么叫这么个外号？”我笑笑，要他继续跟着看。
我打开秋色论坛的网页，在随意茶房处找到一篇秋色笔者灵魂发的《一个故事》，里边是灵魂与桑阳的聊天内容。我逐行的指，逐字的念，一边感动着一边把他们说的话给身边的孩子看，念，讲...桑阳去的地方是部队，那冷得很，温度比哈尔滨还冷，达到零下四十多度，哈尔滨最冷才三十几度吧，海拔5400多，正常人是生活不了的。”
小禹看着字，忽然问我：“为什么鼻黏膜会掉？”我说：“因为温度太低，冻掉的呗。没了黏膜的保护，你想冷空气直接进到肺子里会什么样？”他点头，不说话。
我继续说：“看那个小兵，才十九岁，就冻死了。那个聊天内容也说了，他不是自己愿意去的。可他去了就安心工作了，因为他也没别的选择。你看到那些穷孩子了吧，他们也想住在温暖的房子里，吃好穿好，可是没有机会。怎么办？上学是唯一的出路，所以他们不甘忍受穷苦的，就会拼命的学。
你看我现在工作很差，也是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，可他们比我生活水平还差，是更底层的人。人活在世上，就要吃饭就要想办法挣钱养活自己，能富裕当然更好，你的生活位置也就是几条线，学校到家，或是去玩的地方，也羡慕那些有钱人吧？”他点点头，我继续说：“可你现在的学习成绩并不好，你也不爱学，将来很可能就和我一样。人活着就是条生命，就只有一次，想活下去就很不容易，你这个样子，将来可能会活得很苦，也总会奢望有很多钱，但你的机会不大，你没有好的学历，就不容易有好的工作。可能你会特别有能力，一分钱不用的白手起家，发了财就什么都好了。可是不容易的，大家都想发财啊。别人不和你抢吗？人活着是有许多这样那样的苦的，但人活着不都是苦，要那样，这世界上的人多半都会苦死了。生活就没有意义了。为什么有人会去写蓝天、大海和太阳呢？因为那代表着希望，宽阔的胸怀，把欣喜开怀的高兴事和别人讲，大家都会跟着快乐起来的，人活着虽然会苦，但也不能总让自己苦下去，还要多想着阳光，你看窗外今天天气多好啊，虽然冷的要命。
生命是无常的，生的时候不能肯定生出一个同样的谁吧，谁也不知道生出的孩子什么样，将来想什么。这也算是一种无常。而我现在和你聊天呢，可能一会出门就被车撞死，被什么砸死，或者其他的死法。谁也不能确定自己什么时候死，除非他自杀。所以这也是无常。我和你说的这些，你懂不懂不重要，但你将来一定会有和我一样的想法的，你现在还小，将来长大了，吃的苦多了，就会觉着人生好苦。有些人，因为思想上打不开，就会想不通，就会觉得为什么他们脑满肠肥还要来欺压我们，剥削我们的钱？就会生出恶念头，会去偷，去抢，甚至想杀人。因为他们没有想明白为什么？但现在我不和你讲这些，你也明白不了。将来的事将来自己就慢慢明白了。
我再给你说那个医生的事，他去支边了，回来后不断的咳血，现在还在打点滴。
桑阳是个条件基础都不错的医生，可他没有学某些人拉关系找人不去困苦的环境。甚至有的人还要去拥抱绿卡，放弃自己的祖国。那也是个医生叫XXX是听雨家园的。我曾经很生气，狠狠地骂过他。当然没有脏话，但是非常气愤他放弃祖国，放弃拯救生命的机会而去做一些更伟大的，他说要去求学，对未来医学非常有帮助，也许能拯救全人类呢。我就瞧不起这种人。我就和他说，你是觉得救一个身边垂死的人好呢，还是觉得去求学拯救未来的全人类好呢？我狠狠地和他说话。我讲了三钱，就是钱三强，钱伟长，钱学森，他们是中国的原子弹和火箭的先驱者，没有他们中国就没有现在的成绩。可他们不要美女和金钱，也不怕威胁生命的子弹和牢狱，冲破重重阻碍回到了自己的祖国，要让贫穷落后的祖国强盛起来。他们是芒果，里外都是黄的。那个人是什么，就是个香蕉。无论他怎么改换国籍，他的祖先呆的地方是不会变的，他的民族也改不了的，他的心跟着白人白了，可他的皮肤永远都是黄的，死了也是黄的。他也是医生，可他不能算是个真正的人，我就不把他当人看。
这个桑阳，是个好人，你听见过什么最可爱的人的话吧，这些去支边的人都是最可爱的人；这个可爱是有点了不起，伟大的意思，他们是真正的人，了不起的人。但并不等于说普通人就不好了，但不能活的没有希望和目标。你看我现在，虽然穷得很，工作也不好，但我很快乐，最少我还能去大街小巷的走，回来写底层人的生活给大家看。我做不了多，但仍然可以做少，对社会不一定非得要大贡献，那是扯淡不容易的，只要不白活着，不让自己活的没有意思全是愁苦就可以了。还要有良心，有同情心。
你看吉乐寺我现在跟本就不去了，自从那年我在庙会的时候给寺里帮忙后，我就再不想走进去了。顶瞧不起那里的和尚尼姑，他们都是只为自己的自了汉。我那天帮忙，一个上午就和人抬进去五六大笸箩的布施钱。可那些钱真正去帮助社会上流离失所的穷苦人了吗？没有，我从来没听说过吉乐寺做过什么好事。他们就是一群躲避现实，逃避红尘的，靠施舍活着的要饭花子。从那天起，我再不走进去了。
当然，也有些是研究佛学的，那很好，没什么不对。可也有些混吃等死的，还有些根本就不算是出家人。抗着摄影机满大街的跑，看见花边新闻就往前扑。我就见过他们有的级别高的，冬天僧衣里边穿裘皮。你说他们多有钱啊，那跟出家人有多大关系？整天喊着普渡众生，只知道接受施舍，一点也不往外拿。有个朋友和我说，解散了最好，要不叫他们都到社会上去，真正做点普渡老百姓的事。我觉得他说的有点道理，但不全对。就象国家注意城市建设形象，国家建设很重要，对经济发展影响很大，但大把大把的花钱投资在城里，还要建些特别高级的娱乐场所设施，怎么就不能分出来点给那些穷孩子们呢？几亿几十亿的，分出一部分来也好啊。你看刚才那张照片了吧，有人出二百块钱建了个就一个扶手的竹桥，下边就上大河套子。我不用看都哆嗦，那些求学的孩子们就在上边走，他们不怕吗？我觉得肯定怕的。拿点钱，就那么难吗？那怎么满大街轰底层人不让摆小摊活命，整天喊着文明社会就那么容易呢？我是理解不了的。不过你也不明白。
曾经有个锦衣夜行的人，就是穿着华丽的衣服夜里溜达的人。他就瞧不起底层人，我就和他吵架，我是瞧不起这些人的。人得平等，我看那些农民和城里人没区别。我有时候骂土包子开花，是指那些发了点财，就谁都瞧不起，使劲显摆自己的人，我特瞧不起他们，愚昧。有知识没同情心的人更愚昧。”
我罗里罗嗦的说，旁边的孩子就静静的听着，到后来我又说：“我说的这些你肯定听不进去吧？”他于是说：“差不多吧，不过没觉得烦，能听下去。”我就又说：“我就是和你说说，你是不是会好好学习，或者想明白什么，我并不企望，但多少你会记得一点，将来大一大走入社会就更明白我说的话。做人还是有点同情心的好，想吃得好，快乐多，就得好好学习，不然工作都找不着，就得和我一样做个集体工人。可我还能写，也明白些事。你能去写吗？普通生活的人多数都不会去写去想的，你的兴趣也不在这。
就说上边那个抛弃祖国的人吧，你知道有个明星披日本军旗的事吧？”
他点头：“是赵薇。”
我接着说：“本来她要和日本人通商做点买卖也没什么，可他就是不能往身上挂军旗，日本军人给我们国家带来太多血的只如了，这会司历史，但历史不能忘。不能象有些人说的，记着历史就是愤青。这话是混蛋的话，现在是和平年代，我们不能去杀谁，可历史是不能忘的，何况日本人现在也不觉得他们发起的战争错到哪了。还在参拜靖国神社。你知道不？”
小禹点头，说：“知道，那里都是侵略中国战犯的牌位。”
我接着说：“人忘了什么都可以，象那个抢绿卡的人也行，拥抱绿卡的人也分什么样的，不都是坏的，有很多好的。有个美籍华人就曾经在日本神社抗议侵华战争，名字我忘了，是个女的。她就抗议日本干过的南京大屠杀，要求给予国人赔偿。她为了自己吗？可能和她有关系，可能没关系，她就是个中国人，在为自己国人讨公道。这样的人也是非常了不起的，没忘记自己的祖国。可有些中国人还以穿日本军服披日本军旗为荣耀，真是忘记祖宗的耻辱了。记得历史没有错，不做太过格的事就成。小禹，你能说别人欺负你门家，又打又杀你家人，你还要为他工作，说他的好吗？”
小禹摇头：“不能。”
我接着说：“可很多去日本和回来的人能，我有个朋友，曾经去日本打工，发点小财回来后和我说日本比中国好，中国不但落后而且愚昧。我就告诉他，说他忘记历史的耻辱了，忘记自己的祖宗了。人家好是没错，是好在经济上和科技上，但他们是好心肠吗？到现在也还在倾泻垃圾产品给我们，继续坑害我们。你是中国人不说自己国家的好也不能去拍日本人。他就说中国是没日本好，生在日本就好了。我就气坏了，狠狠地说他是忘了爹娘祖宗，忘了国家耻辱的人，是汉奸。以后见着他就当没看见。
我今天和你说的话，你什么都忘记也没关系，就是要记着，你是中国人，不能忘记祖宗的耻辱历史的教训，和他们做生意是可以的，但要和他们一起骂自己的国家，瞧不起自己的文化，我就算不知道，你也应该明白我是瞧不起你的。做个人，就要有祖国的，穷死富裕死都是有国籍的，有国格的，我们用不着谁来瞧得起咱们，但我们首先不能瞧不起自己的民族，自己的国格，没国格就没什么好人格了。虽然生活未必是好，你也不好好学习，将来也好不到哪去。但国家就是保护我们不受外国侵略被杀的大圈子，你在里边，国家会抵抗侵略者。要是圈子没了，就象南京大屠杀一样，圈子开口了，你随时都会被杀。我们可以骂社会，可以骂赃官，就是不能没祖国。大家包着我们的小家么。不过你可能还是糊涂，你还小，但学习的事，未来的生活工作的事，长大了你就会明白的。我今天说的，可能将来你都会忘掉，但亲身经历你会想到我说的这些话的，因为我比你早经历了。行了，我的废话说完了，游戏机你拿走吧，不急着还。反正你想学习了就还给我了，不想学习将来的苦你自己吃去吧。”
十五岁的小禹咧咧嘴，但没什么笑容，拿起游戏机就走了。我们的聊天就到此结束了。我可能不该对一个孩子说这么多，会给他带来许多压力，但当时想还是让他多知道点的好，不然整天就知道玩，能有什么好？
2006.2.3日12：46分秋色论坛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