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一)
很久没有出远门了,本来天不怕地不怕的我,竟然心中还有小小的担心,上午开了一上午的会,还有吃饭,吃得很心惊,生怕耽误了时间赶火车,又担心新闻还没有做完,晚上没的播出。
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,我如此重视工作的事,一旦有稿件没写,或者是没有编好的录像带,心中总是忐忑,但是还好这种情绪比刚来的时候有所缓解,记得第二个月来的时候,睡觉睡不安稳,吃个饭会想到有电话来,比那个时候要好了很多。
今天紧张,则是因为我要出远门,去一个我很熟悉又将慢慢陌生的城市,去做一些我似乎熟悉,却又总会有新鲜感的事情。
我不停地用笔尖触碰稿纸,感受着纸的温度,也感受着墨水的温度。想着我从前的每一次不一样的出发,每一次沿途的风光,以及到达目的地时的疲惫和琐碎。我可以做的事情很多,没必要失去信心。
(二)
上到火车里面,已经没有了硬卧,我拿着自己手中的无座,无助地补了一张软卧。软卧要比硬卧贵210元,按照我从前是学生时代的想法,那还是坐过道地板好了。省些钱多好啊!
但是,这次我选择了补软卧!为什么工作才一点点时间,就和以前的身体不一样了,不能受苦了呢?是不是因为自己工作,能够拿工资了,就开始挥霍,开始乱花钱了呢?其实,我并没有太多考虑自己的经济能力是不是合适,我主要想的是,当时学生,我们有很多时间可以恢复,几天不去上课,对于我们来说,其实是小菜一碟,大可以在床上不起来。但是现在不行,我只有几天假期,如果到山东之后,我没有办法立刻恢复,那么,我很有可能会耽误时间!这就是原因!事实上,我还是我!
这是我第一次坐软卧,上到软卧车厢,其实没有什么特别,只是多了一条可以关闭的门,把三层变成了两层,并没有舒服很多!
躺在软卧车厢的床上,感觉好像是上个世纪早期的老木楼,就好像是妈妈她们单位90年代以前的房子,睡在床上,总是能够感觉,楼板好像要掉下来。总是感觉,楼上的人穿着胶鞋嘁嘁喳喳!
(三)
开始进入北方的地界,车厢内的温度突然变得很低,我开始担心自己所带的衣服不够,在南方呆久了,变得不能适应北方的气候,像一朵丰盈的花,慢慢的枯萎了,凋零了。
我发现自己不是适合写作的人,也许偶尔,我会想着把自己的事情记录下来,但是,绝大多数时候,我都不会想着要写作,要写作,就像是昨天夜里,突然有了写作的意念,但是,我却不能起来,记下这个突如其来的念头,导致今天又忘记了。因为潜意识当中,我依然觉得睡觉对我来说最重要。
(四)
软卧车厢里面住着四个人,除了我之外,还有一个军人,一个孕妇,以及一个工程师。军人叫做张权,比我小六天,但是已经是一个拥有六年军龄的干部了,他在广州军区杂技团做事,有一个专属的杂技项目,是表演力量的。所以,他拥有完美的体型,肌肉疙瘩让人看着就羡慕。他让我想到,如果以后有一个小孩,一定要把孩子培养成他那样的。
其实,一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我,真正适合社会的人是怎么样的?拥有无以伦比的身体还是,拥有智慧的头脑?我不相信有人能够两者都有,即使有这种人,都只能算少数,作为浮生的我,不去设想这个事情。
张权是个在任何场合都不会输的人,因为他走到了我们所需要的极致。
如果让我重新走一遍的话,我会不会选择和他一样,因为另一种我已经尝试着去经历过,虽然不成功,但至少往这个方向作出过努力。对于自己经历过的生活,我不想再次拥有。除非……除非让我上瘾。所以,我会羡慕他的脊背,羡慕他的三角肌。
(后来,我想到了,为什么要把孩子培养成他的样子?我自己又不是很老,如果想要,自己联系就可以啦!)
(或许以后,我的孩子会指着我的鼻子对我说:“请不要对我的人生指手画脚!”)
孕妇九个月。是从广州到青岛娘家待产的,她大部分时候都躺着,然后吃一些有能量的食物。真不希望看到孕妇像她一样舟车劳顿,但是,毋庸置疑,她的确很坚强。
另外一个是长期在非洲出差,支援非洲的工程师,在他看来,自己的皮肤黑,完全是因为被非洲人传染了。但是,他却又觉得非洲的黑女人最漂亮,因为,他完全不相信“一白遮百丑”这句有名的古话。看上去,他对自己的肤色并不自信,他说,我想,等到夜完全黑了,你睁开眼睛,就只能看见我的眼睛,看不见我的脸。
我突然想到,的确是有好些时候没有看见完全的黑夜了,总是会有光,哪怕在梅州,都有光。拉上窗帘,那是我们自己创造的黑夜,并不是自然的黑,空旷的黑,有风的黑。
小时候睡觉,总会做噩梦,我想,也许和黑有关系,闭上眼睛和睁开眼睛,我们看见同样的东西。这就是一种很难说的恐惧。
和他谈话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,作为山东人的他,很讨厌胶东话,在他看来,这是全世界最讨厌的语言。
“胶东话和济南话,你喜欢听哪个?”
“济南话。”
“胶东人和北京人,你爱和谁聊天?”
“北京人。”
“那么广东人呢?”
“广东话比较好懂!”
“法语?”
“法语!”
“为什么?”
“因为法语有翻译,胶东话没有!”
(五)
外面的世界很精彩,住在我对面的男人对非洲夸夸其谈,讲政治,讲经济,讲中国为什么支援非洲,讲非洲的贫困,讲非洲人对待外国人的看法……唯独不讲我关心的,撒哈拉以南的非洲,却不讲我所关心的娃娃新娘,我所关心的悬壶济世,我所关心的三毛笔下的可爱又可怜,可恼又可恨的世界。
在国外呆久的人大都很小心,他们对于本国的政治有一种新鲜的看法,或者更了解外面的人对于我们的看法。在思想上有一种比我们长期在国内的人居住的人不一样的看法。我们不一样,我不否认这有什么错,但是,很明显,我和很多人一样,希望知道,“外头”对我们的看法。或者说,在外头,他们都想些什么。
(六)
对于我来说,北方开始显得有些怪异,莽莽的平原上,异常突兀出几块硕大的广告牌,让人难以理解,最醒目的东西要算的上是加油站了,这些汽车必备的设施,可以以它独特的外型,成为了美丽的风景。
好像没有人烟。在一望无际的平原看得久了,快要不清楚什么是山的雏形。北方的山就是这样,因为很少绿,所以看上去很飘忽,依稀是有些植物。当这些植物离你近了,才能真正感觉到存在,才获得存在感,这里是不能建高楼的,很担心会被风吹下来。
在暗的色调中,难以让人想念那诱人的菜肴,本身光秃的土地上,会有一群群正在啃食土地的羊也被染成了灰。
而白杨树算的上是精神的。
(七)
快下车的时候,突然看见几个男人在吸烟,吞云吐雾的样子看上去的确很有型。
当时,我很想拍拍这几位哥们的肩膀,告诉他们,你知不知道从4月1号开始,我们禁烟!
但是,最后还是没有说出来。并不是因为我害怕他们,而是我突然想到,这里并不是梅州,我已经到了山东!